当你和国资同用一口锅
大风起于青萍之末,未来几年诸多变革的铺垫正于当下落定。
湖北提出所有国资需实现变现,推动资产化、证券化、杠杆化进程,并配套十六字箴言,这无疑将成为载入二十一世纪前半叶的重大经济节点。
这代人何其幸运,得以亲身见证诸多历史性事件。
接下来,估值、融资自然成为核心议题,但在深入探讨前,有一点必须铺垫:各位是否思考过,国资做大估值的前提是什么?答案是先做大国资规模,这正是过去十年持续沉淀的关键工作,而这一过程中,一系列具体措施的落地,为国资版图扩张筑牢了根基。其一,搭建多层级融资孵化矩阵。
国资控股、参股企业及地方政府平台,围绕上市融资目标构建“培育-孵化-上市”全链条体系。
一方面,针对不同行业特性设立专业化孵化平台,例如针对科技创新领域的国有创投基金、针对传统产业升级的资产整合平台,通过资金注入、资源对接、管理赋能,培育具备上市潜力的企业。以某东部省份为例,其国资系统设立的科创孵化中心,近三年累计孵化专精特新企业56家,其中12家已进入上市辅导阶段。
另一方面,地方平台通过“并购+整合”模式持续扩充资产池,不仅收购经营状况良好的优质企业,还主动承接陷入困境但具备重组价值的企业,通过剥离不良资产、注入优质资源、优化治理结构,实现“低效资产盘活-规模扩张”的双重目标。如某省会城市国资平台,2023年收购3家濒临破产的装备制造企业,经重组后整合为区域高端装备制造龙头,资产规模一年内增长40%。其二,推进资产分类注入与战略绑定。
平台公司对存量资产进行精细化分类,按照“产业契合度、战略关联性”原则,将资产分别注入对应领域的上市企业,实现“资产-上市公司-国家战略”的深度绑定。
具体来看,对于符合“双碳”目标的新能源资产(如光伏电站、风电项目),优先注入主营绿色能源的上市国企;对于承担区域交通枢纽功能的资产(如高速公路、港口码头),整合至交通类上市平台;对于具备文化传承价值的文旅资产(如历史街区、非遗园区),注入文旅产业上市公司。
这种分类注入模式,既让上市企业的业务方向与国家战略高度契合,获得政策红利与市场关注度,又通过资产注入实现国资规模的快速扩张。
以某中部省份为例,其国资平台2022-2023年分三批将省内15个光伏电站、8个文化景区资产,分别注入2家新能源上市国企和1家文旅上市公司,带动相关上市公司市值平均增长65%,国资整体规模提升30%。其三,盘活存量资产实现杠杆撬动。
针对现有可产生稳定现金流的资产(如商业物业、租赁型保障房、污水处理厂等),通过“资产打包-证券化-发债”的路径实现杠杆放大。
一方面,推动基础设施领域不动产投资信托基金(REITs)发行,将具备持续收益能力的基础设施资产转化为可交易的证券产品,既盘活存量资产,又为国资带来增量资金。2023年某西部省份国资平台发行的保障性租赁住房REITs,募集资金25亿元,所获资金用于新建1.2万套保障房,进一步扩大资产规模。
另一方面,对租金收入稳定的商业资产(如城市核心商圈写字楼、购物中心)进行打包,以资产支持证券(ABS)形式发行债券,通过未来租金收益权质押获取融资。某东部沿海城市国资平台2024年发行的商业资产ABS,规模达40亿元,资金主要用于收购周边城市优质商业物业,形成“发债-收购-再发债”的杠杆循环。其四,推动混改引入社会资本扩规模。
通过混合所有制改革,引入战略投资者、产业资本及社会资本,在优化国资治理结构的同时,实现资产规模的快速扩张。
一方面,针对竞争性领域的国企,采取“股权转让+增资扩股”相结合的方式,引入具备技术、市场、管理优势的社会资本,共同做大产业规模。如某汽车制造领域的国有车企,2023年通过混改引入2家民营汽车科技企业,募集资金50亿元,用于新能源汽车生产线扩建,产能提升后资产规模增长70%。
另一方面,在公共服务领域(如城市燃气、垃圾处理),采用“国资控股+社会资本参与”的模式,通过BOT(建设-运营-移交)、PPP(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)等方式,吸引社会资本参与项目投资建设,既减轻国资初期投入压力,又通过项目合作扩大国资管理的资产范围。某北方城市国资平台与社会资本合作建设的垃圾焚烧发电项目,总投资18亿元,国资占股51%,项目建成后不仅新增年处理垃圾100万吨的能力,还让国资管理的环保资产规模增加25亿元。其五,依托政策红利布局新兴产业。
紧跟国家战略导向,利用政策支持(如专项补贴、税收优惠、土地保障)布局新兴产业,通过“政策红利+国资投入”的组合拳,快速形成新的资产增长点。
在人工智能、生物医药、量子科技等前沿领域,国资平台设立专项产业基金,联合地方政府出台配套政策,吸引产业链上下游企业集聚,形成产业集群化发展。某长三角城市国资平台2022年设立100亿元新兴产业基金,重点投资人工智能企业,同时配套建设100万平方米的产业园区,提供税收“三免三减半”优惠,截至2024年已吸引38家人工智能企业入驻,形成的产业资产规模达180亿元,成为区域新兴产业发展的核心载体。然而问题随之而来:如何准确分辨在集中上市、融资、发债过程中的各类资产质量?
此前房地产债务暴雷事件中,底层资产质量难以辨别,未来国资相关资产是否会面临类似困境?实际上,这一轮国资运作,本质上是对国家债务周期的博弈,核心在于经济发展速度与企业、居民收入增长能否超越债务增速,最终实现盈利覆盖成本——毕竟盈利才是资产估值的根本基础。资产的价值,体现在其创造收入的能力上,通过作为生产要素参与投资,进而参与利润分配。而估值,本质上是对资产未来净资产收益率(ROE)的折现,只有收益增速预期达标,才能支撑起相应的估值水平。所谓“穿透底层资产”实则缺乏实际意义,从宏观视角来看,各地底层资产并无本质差异:不能简单判定湖北某地的资产优于云南、陕西的资产,也不能因湖北某地某一资产质量良好,就推断湖北所有资产均优质。
以万科为例,其曾将大量资产用于抵押,深铁为其担保贷款,即便注入260亿资金仍无法填补缺口,最终导致资金陷入体外循环的困境。因此,面对国资资产上市融资,我们必须追问:融得的资金将用于何处?尽管抵押资产的评级、估值多由“自己人”操作,但地方是否真正具备运营这些资产的能力,才是决定资产价值的关键。不可否认,部分地方拥有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,如优质的风景旅游资源,但各地文旅企业的盈利能力却参差不齐。
以九寨沟为例,其盈利状况究竟如何?事实上,这些文旅资源产生的收益早已归入地方文旅平台,且在上一轮地方隐性债务化解过程中,相关资产已多次用于抵押,其真实现金流状况值得深入核查。回溯土地财政时代,仅凭土地资源和在建项目,就能顺利完成“资产-加杠杆-融资”的闭环。
2021年土地财政达到巅峰,卖地收入高达8.7万亿元,彼时杠杆主要通过房企这一“管道”,由老百姓最终承接。而此轮国资、资源、资本的“三资扩张”,与旧改类似,会受到年度预算的严格约束——资金主要源自央行,但专项债、特别债的发行规模受预算限制。
从整体层面看,虽无明确上限(类似日本模式),但分配到各地区的年度额度必然有限。近两年来,旧改仅在部分城市、有限项目中推进,若地方经济实力不足,便无法实现全面铺开。由此可见,尽管地方对“能融则融”抱有强烈期待,但未来以国资为抵押的发债、上市直接融资,必然会出现显著分化,这与房地产行业的发展规律一致,属于不可逆转的客观趋势。
在分化的市场环境中,投资者需投入更多精力,筛选出那些由地方重点推举、经营质量足以支撑股价,且经营方向与国家战略、地区发展特质高度契合的上市企业。进一步思考,还需关注“资产运营效率与民生效益的平衡”这一关键问题。
部分地方在推动国资证券化过程中,过度追求短期融资规模,可能忽视资产的长期运营效率,甚至牺牲民生福利。例如,将优质的公共服务资产(如城市供水、公交系统)打包上市后,若新的运营主体为追求利润最大化,提高服务价格或降低服务质量,将直接影响民众生活。因此,地方在推进国资融资时,需建立“运营效率-民生效益”双考核机制,确保国资在实现保值增值的同时,始终发挥服务民生、支撑公共事业的作用。此外,“跨区域国资协同与风险联防联控”也是不可忽视的重要维度。
当前各地国资多以地域为单位独立运作,缺乏跨区域的协同机制,不仅容易导致重复投资、资源浪费(如多个省份同时布局同类高端制造项目,引发产能过剩),还会增加风险传导的隐患——若某一地区国资出现债务违约,可能通过资金链、供应链波及其他地区。
因此,国家层面需推动建立跨区域国资协同平台,一方面引导各地根据资源禀赋差异化布局,实现优势互补;另一方面构建全国统一的国资风险监测体系,建立风险预警和联防联控机制,防止局部风险演变为系统性风险。最后一个核心问题是:若各省份纷纷争先恐后地推举本地资产,向央行、政策层面争取资金支持,我国资本市场将面临巨大压力,绝无可能在资产质量良莠不齐的情况下采取“一刀切”的支持政策。
那么,股市、债市究竟能容纳多大比例的此类融资?
若管控过严,可能重蹈化债初期部分地方“躺平”的覆辙;若管控过松,又会加剧金融风险,难以收拾。因此,当我们与国资的联系已密不可分,无论身处“菜单”“锅碗”还是“餐桌”之上,都无法置身事外。此时,我们不仅要密切关注政策“放水”的节奏和地方融资门槛的调整,更要重视资产运营效率与民生效益的平衡、跨区域国资协同与风险防控的进展,通过精准选择那些兼顾盈利性、公益性与协同性的优质标的,来对冲市场整体的平庸表现,在与国资共舞的过程中实现自身资产的稳健增值。
